对德国的霍亨索伦家族来说,取回那些展览在各大博物馆中的展品,不过是取回家产;但是对一般大众来说,博物馆的展品再次成为某人的私人财产一事,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撇开曾举办波茨坦会议的历史价值,位于德国首都柏林近郊的塞琪琳霍夫宫(Cecilienhof),是一栋内含176间房间、四季如春的花园和数座雄伟喷泉的豪宅,更是人们每次到访,就会忍不住想象自己是宫殿之主的地方。
但对现任霍亨索伦家族的族长格奥尔格·弗里德里希·斐迪南亲王(普鲁士亲王)来说,他本该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这座举办过波茨坦会议的赛琪琳霍夫宫,曾经是霍亨索伦家族持有的财产之一。现在,这个家族希望能重新成为它的主人。
除了身兼霍亨索伦家族的领导人,弗里德里希还是德国末代皇帝威廉二世(Wilhelm II)的玄孙。赛琪琳霍夫宫本是威廉二世替弗里德里希曾祖父威廉皇储(Wilhelm, German Crown Prince)所盖,替家族取回这座宫殿,也成为弗里德里希肩上的重责大任。
“我把重新获准在赛琪琳霍夫宫中居住,视为我的责任。”弗里德里希说道:“不论法官是否同意,我想,霍亨索伦家族完全同意我提出的要求。”
弗里德里希所属的霍亨索伦家族,是德国历史相当悠久的贵族,最早可以追溯回11世纪左右。近代,霍亨索伦家族摇身一变,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皇室,直到威廉二世宣布退位为止。
悠久的历史替这个家族累积起难以想象的财富与艺术收藏,藏品今日还散见于位于柏林的宫殿、博物馆中。今日位于德国南部,与新天鹅堡齐名的霍亨索伦堡,正是这个家族的财产。
霍亨索伦家族是德国历史悠久的皇室家族,德国南部著名的霍亨索伦城堡一度也是这个家族名下的财产。
当二战结束、东德建立后,该区贵族的财产大量被东德政府没收。在东德领地拥有大量财产的霍亨索伦家族,自然没能逃过这场变故。
对弗里德里希来说,帮助霍亨索伦家族取回东德时期被没收的家产,已经成为他的重要责任。
1994年两德统一后,德国通过一项法律,允许民众取回先前被没收的财产。受惠于这项法律,数以百万计的家庭可以借此取回家园,而霍亨索伦家族也打算利用这部法律,取回霍亨索伦家族曾经拥有的大量财产和艺术品收藏。
然而,1994年的这部法律有一条重要补充:任何曾经“实质性支持”纳粹党的人,都不能取回其财产。
而,当年与纳粹领袖希特勒过从甚密的末代皇储威廉,就成为霍亨索伦家族取回财富之路上的最大的障碍。
事实上,至今不少流传下来的照片都显廉皇储曾多次穿着纳粹军服、佩戴象征纳粹的“万”字符臂章,与希特勒同台亮相。
举例来说,威廉皇储曾出席1933年3月21日希特勒举办的波茨坦纪念日,当时他还是典礼上的重要来宾。《The Art Newspaper》编辑希克利(Catherine Hickley)指出,当年这场活动的成功让希特勒获得德国保守主义者们的支持,他的政权也更加稳固。
同年,威廉皇储曾投书美国纽约一份报纸的专栏,在文中盛赞希特勒“见识卓绝、富有活力”的领导力,并把德国名声破败的责任归咎给犹太人和者。
但是,这些相片、文件记录是否足以成为“威廉皇储对希特勒提供实质性支持”的有力证据,以驳回霍亨索伦家族取回家产的要求,正是让历史学家意见分歧之处。
英国爱丁堡大学的德国历史学家马林诺夫斯基主张威廉皇储当年的种种行动,确实为希特勒提供了实质性的支持。
马林诺夫斯基说:“无论皇储在1920年代做了什么,都确实会产生重要的象征性意义。因为当时有许多人,特别是数百万的保守人士都在观察他的动向。如果他向国内的人士、中产阶级和贵族释放‘我佩戴着纳粹的万字符,我也支持希特勒’的消息,就确实会产生影响。但对历史学家来说,要对此提出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与此同时,持相反观点者也大有人在。来自剑桥大学圣凯瑟琳学院(St Catharines College)、受霍亨索伦家族委托前来研究威廉皇储与纳粹之间关系的历史学家克拉克(Chris Clark)表示,威廉皇储虽然打算帮忙纳粹,但是他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当时的威廉王储是个没有权力的王子,”克拉克说道:“他并没有受到人们广泛的尊重,只是个花花公子.……”
“威廉王储缺乏政治才能、有力人脉,也并非处在执掌大权的位置上。这表示,尽管他想要帮忙希特勒,他的协助可能也没什么用。”
学界的分歧也确实出现在法庭上,今年1月四名历史学家齐聚德国联邦议院文化委员会,就威廉皇储是否对希特勒提供实质性协助时,三位同意威廉皇储确实给予纳粹巨大的协助 ;另一位却表示他无法给出明确答案。
弗里德里希亲王曾指出,他要求取回家产的目的始终不是为了钱,“如果只是为了钱,那事情就很单纯.……家族早就会卖掉我们出借给柏林、勃兰登堡等地区博物馆的艺术收藏。”
他也曾承诺,不论这批艺术品最终是否易手,这些藏品仍会公开展示。弗里德里希说道:“我确实感受到为国家做出贡献,向公众展示这些物品的文化责任。”
上图:弗里德里希承诺,不论这些公开展示中的文物是否易手,它们始终都会维持对外展出。
然而,当霍亨索伦家族在2014年与政府谈判的部分内容被媒体外泄后,德国大众却感到十分不解,部分人甚至感到十分不满。
对?德国大众来说,霍亨索伦家族要求取回的艺术品和古董已经由政府持有超过70年,突然听见它们可能会变成某人的私人财产,英国爱丁堡大学的历史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指出:“我会说,大部分德国人感觉似乎正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一直到今天,德国政府与霍亨索伦家族仍在持续谈判中,这笔庞大的财产究竟该怎么办依然没个定论。勃兰登堡邦文化部部长舒勒(Manja Schüle)的发言人表示:“这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